寻梦内蒙

发布者:系统管理员发布时间:2006-11-15浏览次数:13

 <序>

  内蒙归来,一时间不能适应。习惯了随身系着腰包,大大咧咧地就地坐下;习惯了长衣长袖登山鞋,大踏步地赶路;习惯了大笑,也习惯了集体的陪伴。当我重新换长裙,穿上凉拖,一个人撑着遮阳伞走向实验室,芳草连天的塞上总在眼前浮现,无可阻拦地开始思念,思念那美丽的贡格尔草原,思念每一个人的笑脸。
  昨天去送阿光,第一次如此郑重地送别。火车上的乘客们好奇地看着我们十几个人送一个人上车,拥抱,握手,总也不走。当火车开动的时候,阿光红了眼眶。一时间那样强烈的伤感,我们送的是一个很好的朋友,而他,离开的是一个朝夕相伴的集体,生命中一段曾经的青春岁月。
  不知自己三年之后,该怎样面对离别。这些一路行来的朋友,这些激情燃烧的日子,早已深深地镌刻在生命里。如何忘记,何处重来。
  “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诉离伤。”
  谨以此文,献给科考协会2006内蒙科考行,献给那十五个闪亮的日子。

(一)

   那些挥汗如雨的日子,是梦的开始。
  我们应该感激,不是么?因着这个理由,专业和年级跨度如此之大的一群人自发地聚在一起,精神抖擞地跑跳。连我这样一个一贯晚睡晚起连实验室章程都奈何不了的惫懒人,也开始了闻鸡起舞的生活,不能不说是一件幸事。
  你该知道,我说的是集训。
  久坐电脑前的我,有多久不曾这么一丝不苟地做操了,又有多久不曾体会长跑的坚持了,连从未尝试成功的过云梯和俯卧撑,也在大家的鼓励下一点点长进。
  那些日子,感觉自己一点点强壮起来,走路也轻快许多。
  没有人能够忘记大汗淋漓后西瓜的甘甜,我们曾经让每一个路过的人投来惊异的眼光。烈日下的执著,晨光中的步伐,席地而坐,大笑无羁,喜欢去远远的校门外买西瓜,再看队友们一拥而上的快乐,也喜欢在晨练后大家一起拥入硒谷,记得家稳请的豆浆。
  每次听队员的报告,我亦会感动。也许所学专业风马牛不相及,却依旧那样细致地去查资料,去整理与思考,展示出来总让我感佩。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喜欢在每一场报告里感受他们的特质和风采。或腼腆或沉稳,或自信或严谨,主席的侃侃而谈是早就见识了,身为老师的刘海波又自是不同,流畅而自然。一次次的热烈讨论中,看着考察计划逐渐成型,从细致全面到脉络分明,看着大家分工合作,最后丝丝入扣,真是一种享受的过程。
  原来世界上的事真的只怕认真,我们有热情,所以我们注定做得到。
  内蒙之行是大家共同的梦想,我们一直用心呵护。当率性认真的刘丽萍不惜把自己晒成女生版的黑脸白牙;当南区的同学每天清晨提前一个多小时起来,骑车甚至步行赶到西区参加六点半的早训;当夏雨倾盆时,短信得知晓龙正冒雨连续三次来往于东西区间,为了讲座教室的申请;当出发名单确定后,未能入选的谢道阔仍主动前来,为大家做了最后一次人文报告;我总是被一次又一次地感动。
  那些日子,回首际,至今怀想。

(二)

  汽笛响起,窗外送别诸人挥手远去。听着列车与铁轨的碰撞声,我心飞翔。
  一直梦想,这样走一段迢迢长路,交一场生死朋友。

合肥—北京

  入夜,晓龙的生日,狭窄的硬座车厢内我们极尽喧闹,努力让这个夜晚留给他更多的幸福记忆。
  清晨,窗外茫茫白雾中玉米地依稀可见,车内冷气亦是太足,感觉清冷。车上循目望去皆是睡姿各异的队员。偶有醒来的,面带一夜长坐后的倦意,活动着僵硬的腿脚。

北京

  背着大包辗转于地铁与公交之上的队伍,不停的上包卸包,一路行人的注目,是记忆中最深刻的印象。

 北京—赤峰

  又是一个不眠夜,周遭六人尝试了各种姿势,好容易在狭小的空间内完成了繁复无比的空间优化,刚安顿消停,车警过来一声令下又只好纷纷爬起,重新来过。
  清晨六点,众人相继醒来。发现小文子已不知所踪,阿光姿势最为奇特,身子在座位之间的地上躺着,头钻入座位下,一只脚却搭到座上,腰被过道上的许杰胡乱枕着。孙伟仰卧身边,腿架在我的腿上。对面座上是阿焦和蜷卧的陈柳,桌几下全是腿,我的脚一直落在谁人腿上,不知道。
  众人大笑,开始详述夜间种种肢体碰撞。说到乐处,笑得打跌。

赤峰—经棚

  见到了打前站的队员李林,如遇亲人。
  车经过市区,睁大眼睛去看这个城市的面容,努力要去找出它的不同。街市行人一如其它的喧闹和寻常,满街招牌上曲里拐弯的蒙文却一直提醒我们,这片土地的陌生与神秘。
  三千里路,多少辗转,多少风尘。内蒙,我们来了。

(三)

  第一站,达里诺尔湖
  开始沿途是美丽的草山,有着婉约起伏的线条和绿意。渐渐地,山势低了下去,开始广阔,逐渐显出芳草连天的气象。牛羊也不时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三五成群,或低头吃草,或闲庭信步,有时甚至一大群一起穿过公路。还有不时掠过的巨大风车,远远的白色蒙古包。每每引得大家大呼小叫,手忙脚乱地掏相机。
  到了,保护区内不允许搭帐篷,我们的车停在一片蒙古包前。比起前几年协会秦岭无人区的艰苦,能够住进蒙古包,实在是不曾想到的优待,也好,出发前几位领队相继不适,主领张竹鹤也是靠喝风油精才刚刚挺过扁桃体发炎,确实也该休整下。
  蒙古包果然有着游牧民族的简约和大气,弯腰进门一看,一张半圆形的大床便占了包内的大半,竖着躺五六个人绰绰有余,男生的包则更大。
  下午去宣教中心,看过了馆藏的资料图片,初步了解了达里诺尔的地质成因和当地的动植物资源。无意拍了些展板上的花花草草,没有想到在后来的草原植物辨认中却发挥了作用。     
  几万年前的达里诺尔是一个浩淼的冰川溶水湖,面积远胜如今。那时的砧子山,是一个火山湖心岛。而沧海桑田,湖水退缩,我们见到的砧子山已在湖的北岸。
  去砧子山,是为了传说中的岩画和火山地质。随行的中科院地质所的李明森老师是地质方面的专家。
  砧子山的岩画笨拙古朴,碎石堆积的山腰,手足并用地攀援。一种不起眼的草碰上便是蜂蜇般的疼痛,老师一直在讲解,层岩片岩火山岩,诸如此类的专业名词开始生动。
  阴风袭来,黑云从天边翻卷而来。我们开始向山下的蒙古包跑去,广阔的草原啊,无拘无束地奔跑,硕大的雨点敲打着脚跟。热心的牧民把我们让进去躲雨,昏暗的包内,拥挤的我们互相看不清脸庞。屋顶的雨毡被风扯得呼呼作响,晓龙坐在几大麻袋干牛粪中微笑,马群在大雨中静默安详。雨后的草原有着草的清香。
  回到住处,入夜,雨后的蒙古包到处是一种不知名的甲虫。开始,我们还认真捉着虫子,一只两只五只六只,捉到烦了,径直睡下。灯下位置的刘海波最是悲惨,不时听到她的惊叫:“有虫子在我背上!”已经麻木的我们就大笑,没心没肝扔过一句去:“翻个身压死它。”
  折腾了半天,将要睡着时,颈部摸到一个爬动着的异物,不管不顾地扔了出去,竟也睡着了。

(四)

  凌晨三点半,草原很静,夜很黑,路边偶有牛的嚎叫。戴着头灯穿着山袜的一列纵队,行军,向着此时尚不见踪影的湖边。
  天际微曦,晨雾清冷,一个多小时后,我们来到传说中的达里诺尔湖畔。
  说是湖畔,离湖还挺远,湖水只是远远的一道线。看守人的不由分说粉碎了我原先蹲在庐草丛中举着望远镜的美好想象,,领队几番交涉均受挫而还,于是只能回到观鸟台。
  这样的距离,显然超出了协会那几架旧式双筒望远镜的能力范围。视野里的鸟小而模糊,色泽难辨。唯一的新望远镜不负所托,清晰可见成群的银鸥和白鹭在湖边的芦苇荡里觅食嬉戏。便只见泉文每看一会儿,便乐颠颠地去查鸟类图鉴。我在组内的任务是拍摄,自己的相机是四倍光学变焦,实拍在这种情况下显得滑稽可笑,对着观鸟台上的固定望远镜镜头尝试了半天,效果只是勉强。
  湖边风大,且冷,观鸟的木台上更甚。不一会儿,队员们便大半支持不住。素来畏寒不畏热的我便开始蹲着记录,最后索性背靠栅栏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直接被镜头抓个正着。队员们也都或蹲或坐。此时不能不佩服队医,一直伫立迎风观测,我一直猥琐地寻思她什么时候坚持不了,然而我低估了,她一直在那,直到被派去近距离观测。
  后来五名观鸟主力下到湖边去了,剩下的队员便在栅栏后挤成一排取暖,就着凉水啃压缩饼干,真是七月盛夏的奇特体验。
  继续环湖徒步,从茂密的高草到盐碱湿地到沙地疏草再到鸟粪的汪洋,蔚为壮观。韩玮刘洋一路测着水的酸碱,老师指导我们挖了几个土壤剖面,PVC管也第一次派上用场。中午日光猛烈,副领带人系起外帐遮荫,大风中宛若经幡掀动,凌坤小佩等去湖边浅滩采鸟粪样本,回来时一个个兴高采烈,炫耀着鞋上的光荣印记。
  此后一段记忆连成一片,我只记得贪拍一只不会飞的雏鸟让我落队了,我一直在跑一直在跑,在大片大片的有着齐膝深青草的草原上跑着,追赶前面更辽阔的草原上迤俪的队伍。我看到清凌凌的倒映着云影天光的贡格尔河,夹岸缤纷。
  踏上归程,意兴飞扬。夕阳下的众人,在路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两旁辽阔的草原让人总有放歌的冲动。不知是谁起的头,左右一干男生开始大踏步地迎风高歌。流行歌曲被自觉地摈弃,似乎只有悠扬或者豪迈的简单调子才配得上这广阔无垠。而他们,与其说是唱,不如说是吼吧。吼到荒腔走板,吼到声嘶力竭,却有着震撼人心的粗旷味道。第一次发现,纵然走调,也让人情不自禁地为之喝彩啊。遂学着那样大步地走,那样大笑无羁,挟卷一路风尘,当真畅快。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不回呀头……”
  朋友们那,他日若敬一碗酒,能否再为我唱一首《红高粱》?

(五)

  又是清晨,二十多人,挤坐在小小的敞蓬货车上。
  很挤,个个紧挨,动弹不得,腿脚的伸展是一种奢望,车尾的队员索性转过身去坐着,将腿脚连同硕大的登山鞋都跷出车厢去,最大可能地节省空间;
  很冷,车的奔驰,将清晨的寒意猛烈地吹进单薄的衣衫,捂紧领口,却仍旧从里到外的凉。身形瘦小的女生,裹在宽大的外套里,那是男生的慷慨馈赠。
  风很大,耳边但听呼呼的风声,不时一声惊呼,便知又一顶帽子刮去,回望已全无踪影,权作留给草原的赠礼。
  然而,依旧快乐。
  所有人都在笑,笑着要在车上作记号,说留待回程演绎刻舟求帽的故事;笑着高歌,对着镜头仍然毫不顾忌地荒腔走板;笑着,为各人裹上头巾宛若阿拉伯人的奇异造型;笑着,虽然偶尔间夹着颠簸中的惊呼;我们笑着,想用笑声盖过风声。
  太阳升起来了,辽阔的草原闪着金光。猎猎的风沙呼啸而过,让人有扬鞭万里的豪情。
  下车,熔岩台地。硕大的火山岩班驳沉默,黄褐相间的地衣顽强地布满裸露的岩面,老师说要经过千万年的坚韧才有这貌似微不足道的成就。登上山顶,极目四野,左边是大片广阔的沙地疏林地貌,右边,与树林相接的,一片白茫茫的湖水。原来,纵然这一路奔驰,我们竟然仍未离开你的领域。达里诺尔,广阔如海一样的湖。你美丽如斯,浩瀚如斯,让我们如何忍心,面对那些残酷的数据,又如何想见你日渐缩小乃至消亡的明天。
  我曾亲尝湖边带着咸味的土壤,我曾看着试纸一沾水便成触目碱色,贡格尔的水流日渐纤细,水坝电站,分流截断,华子鱼卵曝晒在干涸的河滩上。达里诺尔,是否终有一天,你的湖中再也没有鱼儿跳跃,你的上空,再也看不见天鹅飞过的翅膀。
  我们该做什么,我们该如何做,让后世子孙,依然得见你丰润容颜。
  又是一路颠簸,钻过几道铁丝网,爬过几道山梁。松软易陷的沙坡,步履维艰。经过一片很久无人走过的草坡,淡黄色的花粉一阵阵腾空而起,鞋袜裤脚顿时沾满金黄,别样容妆。
  分组,拉方。首先是半固定沙丘,10米见方的区域,圈住了一株沙地榆,稀稀拉拉的各色草本。拉线,拍照,测量,记录,辨别,估算,不同专业的我们,在生物系同学的带领下,倒也配合默契。盖度,建群种,沙甸,略荒地,来前那些讲座和讨论派上用场,枯燥的专业名词在我这个外行人眼里开始鲜活。
  地质组在采土样,过程如何我没有亲见。只看到挖的其中一个沙层断面,一米多深,见不到含水层的迹象。
  夕阳西下,淡烟衰草,平沙将暮。
  明天便要离开,正在蒙古包内收拾背包,忽听外面传来隐约的歌声,好奇地寻声过去,居然是盛装的蒙古女子,手捧洁白的哈达,在马头琴的悠扬中,为队员们挨个敬上马奶酒,她的歌声浑厚高亢,似是欢迎远客,又似乎是临行的祝福。
  一一敬过后,那对蒙族儿女又被我们拥到帐外,我们围成一圈手挽着手,在夕阳下载歌载舞。
  “君有数斗酒,我有二尺琴,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 。”

(六)

  因为要沿途考察贡格尔河的水文,和水坝分流灌溉情况,后面的两天,我们负重徒步120里,沿河从达里诺尔走到白云敖包。
  这一路草原的旖旎风光,是此行最美的记忆。
  我该如何向你描述草原的辽阔,那是不用双脚便无法感受的体验。放弃思考,放弃言辞,用所有的虔诚丈量那天地间的一望无际,没有路径,没有方向,我们不得不时常停步,困惑于这广阔的苍茫。贡格尔河以黄河九曲的弧度,静静地流向远方,岸边是散落的牛群,黑白相间。
  晓龙和许杰一直是前面忽隐忽现的小点,带着GPS奔跑着探路。阿光身披白色的大塑料袋宛若披风,一路拾来的干牛粪躺在里面散发清香。
  前行,突如其来地,一座沙丘出现在我们眼前,凹凸起伏的丘体,是千百次想象中的模样。没有想到的,是它并非存在于无边广漠的边缘,而只是茫茫草地中的一座孤丘。看来,这种沙土草原与沙漠也不是泾渭分明的,局部退化稍许,便可风沙骤起。

  告别了沙丘,徒到公路,背上早已运来的背包,继续前行。
  钻过了几道铁丝网,促不及防地,我们陷入了一片花海中。白色的绒花,蓝色的悬铃草,粉紫的翠菊,金黄的金莲花,黄橙色的野罂粟,还有众多不知名的花。大朵大朵的,星星点点的,浅吟低唱,那遍野的缤纷,宛若童话中的芳菲世界,让人不想迈步。
  踏花而行,贡格尔河像是与我们开玩笑,总是横在我们面前,绕过一次,它又迂回于前。不知走了多少弯道,问过路的牧民,他笑:要不怎么叫做贡格尔呢?原来,贡格尔在蒙语中便是弯弯曲曲的河流,不禁微笑。
  终于绕不过去了,看着清浅的河水,似乎趟河也颇让人心向往之。于是纷纷挽起裤脚,脱下鞋。河水很凉,河底泥沙绵软,一不留神脚便陷了进去。背着大包不免摇晃,于是相互搀扶着过了河,搅碎一河云影。
  大片草甸渐渐湿润,浅滩里有着蘑菇般的片片草块,我们跳跃踩踏前行。
  然而愈往前走,那草块愈承受不住,水也渐深。看日头已西,连忙折返,碰上牧民,方知那便是传说中的沼泽,以前还陷过牛羊,不禁暗称侥幸。
  另择别道,终于在日暮之前,赶到有一家牧民住户的地方。
  刚要休息,突然看到远处有一片倾注茫茫雨线的乌云,正往这边移动。根据多日经验,半小时内必有大雨。迅速分成两组,搭帐篷,捡牛粪,争分夺秒。
  最后一个帐篷堪堪搭完,大雨便兜头兜脸地浇下。领队们招呼队员迅速冲进最近的帐篷,自己却还在外面冒着雨加固地钉。
  
  天色将暮,挖坑做饭。
  也许是我们烧牛粪灶尚不熟练,也许是地下挖灶通风不畅,也许是牛粪的热值不高,也许的也许,种种不得而知的缘故,这一锅水,竟然烧了两个多小时。黑夜里的我们饥肠漉漉,烧火的许杰一手添牛粪,一手拿压缩饼干大嚼的画面成为经典。
  做菜已然来不及,大家围坐在牛粪火前,压缩饼干就小米粥。
  这是我最感幸福的时刻,周围一片静默,无边漆黑的草原此时便只有这一处闪耀微弱的红光.换做我一人,该是怎样的凄凉与恐惧。然而,因为大家在这里,便永远想不起孤单害怕。那天的小米粥很香,搀着陈柳匀给我的麦片,还有咸鸭蛋黄,虽是少许,却倍感鲜美。
  如此简单的饭食,唇齿间的滋味却回味无穷。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去体会,食物里的朴素真味。突然发现幸福是那么简单的事:一箪食,一瓢饮,黑夜里的一堆火,还有朋友。

(七)

  第二日,继续徒步,没有向导,我们的目标,是远远的天边一片据说是房子的地方。走弯路是无法避免的,还有草原上不时拦路的铁丝网,每一次都得全体下包,先把包次第抬过,再相互帮扶着一个个地攀过,稍不留神,便挂坏了衣裤。水文组的同学最是辛苦,尽管疲惫,下河测量却依旧不辞辛劳。
  下午时分,草原上的雨再次痛快淋漓地倾盆而下,一直保持警觉的我们,大雨中狂奔到近处的牧民家中请求避雨,狭小的屋子里,堪堪挤下近二十个人,无处卸包,只能硬撑着背包站立。那场雨下了半个小时,打前站的刘洋一直在短信询问我们的行程。此时天已经不早,对于能否当天赶到保护区,我们也没有把握。然而,便像主领所说,我们别无选择。雨后赶路,凉风吹在半湿的衣服上,很冷。
  后面的徒步是对耐性的极大考验,你会发现登上前面那个草坡,后面是另一个草坡,便如沙丘连绵不绝,直到天边,队伍渐渐拉得很长。雨一直断断续续,队员们自觉地分成两人一组,共撑一把伞相互照应。当日暮的时候,腿脚腰肩都酸痛不已接近极限,最后的五公里最是难熬,前路漫漫,晓龙手持GPS,每走几百米就报一次给大家打气坚持。
  终于到达,所有的人都一下子坐到地上,疲惫微笑。当地林业局让出会议厅给我们打地铺。晚餐丰盛,所有的人都在说,都在笑,一个个争着讲述这一路的美丽和艰辛.
  接下的日子,属于白音敖包。

(八)

  接下来的日子已渐模糊,只记得遭受虫害的云杉林,累累的虫包触目惊心;记得贡格尔河的源头黄岗梁,植被繁茂,记得刘局长的敬业和坦诚,也记得蒙古牧民的淳朴好客。
  记得那天正午,去考察草原上的蘑菇圈,又热又累的徒步回程,领队一发慈悲拦下了过路拉铁矿的货车,我们那样欢呼着爬上去。一身一脸的铁粉印,扶着车栏,大风在耳边呼啸;
  记得那日黄岗梁途中敞蓬车上的一路颠簸,沙石坎坷的路况,一路尘土飞扬。狭小的空间坐不下所有人员,总有队员自告奋勇地站起来,虽然剧烈晃动中不留神便可能被颠下去,虽然紧握着车栏一刻不敢放松,却依旧,听见他们迎着风豪情满怀地放声歌唱。
  记得那个美丽的生日之夜,大一的韩玮小妹妹无疑是此行最幸福的人。偏僻的保护区物资匮乏,没有生日蜡烛,队员们便用小刀为她把大蜡烛削成十九份;没有蛋糕,便在西瓜上刻上她的名字和笑脸;没有贺卡,队员们剥来了伐木上的桦树皮签写祝福;男生们还去山上采来经年不谢的干枝梅做成花环。所有的活动都是地下,而当她推开门的一刹那,心形的烛光,十九只蜡烛,十九名队员的笑脸一起绽放。我不知道那是不是韩玮小妹妹最快乐的一次生日,我只知道,那个花环被她从内蒙千里迢迢带回了合肥,想必难忘。
  记得黑脸白牙的凌坤坐在车尾,灰头土脸的模样;记得男生们晒成盐碱地般的皮肤,暴裂的嘴唇;记得每一次冷风吹起时,队友脱下递过来的外套;记得大家都睡了,领队们轮流守侯为大家烧水的辛劳,记得每一声鼓励,每一次温暖的扶助。
  
  
  寻梦内蒙,这一段日子,我们铭记。
  当所有当时的光影都渐渐消散在风中,我会依然记得,2006年的那个夏天,我们曾经的执着与笑脸。